揭秘全球首家吸入式新冠疫苗企业,与病毒对抗的生死时速
不用注射,仅仅深吸一口气,雾化的疫苗被吸入人体呼吸道,就能抵抗新冠病毒的侵袭,以更少的剂量获得更好的保护。自10月26日起,全国将逐步启动吸入式重组新冠病毒疫苗(5型腺病毒载体)加强免疫接种,而这背后的疫苗企业正是康希诺生物。
2022年6月,康希诺研发的“吸入用新冠疫苗”克威莎®雾优®在中国获批紧急使用,成为全球首个吸入式新冠疫苗。时间再倒推,2022年5月19日,该疫苗肌肉注射剂型正式被列入世界卫生组织紧急使用清单。
康希诺究竟是一家怎样的疫苗公司?这家以“高科技”进入公众视野的民营企业背后经历了怎样的历程,才能在生物制药领域从0到1,高歌猛进打入中国疫苗第一梯队,并将中国研发的疫苗带向全球?康希诺执行董事兼首席商务官王靖(GEMBA 2019)为我们讲述这家公司背后的风雨兼程。

01 聚首:四个科学家和一个保驾护航者
2006年,全球最大疫苗研发和生产企业赛诺菲巴斯德正在为进入中国制订战略计划,宇学峰作为该企业细菌疫苗开发全球总监被派回中国调研。但这次调研对他内心造生了强烈冲击,在疫苗研发工艺和生产质量方面,中国和海外的落差巨大。
而差距代表的是机会。
2008年,他与三位同样在疫苗和生物制药领域耕耘多年的华人科学家共同聊起了中国疫苗的未来。4人背景相仿,都于20世纪80年代在中国学习生物、化学和微生物专业,毕业之后出国攻读博士、博士后,之后任职于全球大型制药公司医药及疫苗领域。4人暗下决心,回国创业,决心做中国最好的疫苗。
2009年,康希诺生物在天津国际生物医药联合研究院的一间实验室里诞生,康希诺的命名有着美好的寓意——健康、希望、承诺。
彼时,王靖还在负责一家中国药企的海外业务拓展,但无一不撞上很厚的南墙——中国虽然是原料药大国,但在全球的制药地位仍很落后。“当别人都在讲研发创新、注册法规、临床数据时,我们在讲成本如何更低,讲如何翻译中药里的‘上火’。当印度已经成为优质仿制药的全球供应商,甚至进入创新药赛道时,中国连copy(仿制)的质量都难以过关。”直到2011年,中国才有了第一支获得世界卫生组织预认证的疫苗。

康希诺研发的“吸入用新冠疫苗”克威莎®雾优®
2007年,带着对医药行业的初心和抱负,王靖报读了当时北京大学国际药物工程硕士项目。该课程的理念十分打动王靖——中国是全球医药领域最大的原料供应国,只有提高中国医药行业的研发创新能力与生产质量标准,未来才有可能跻身世界制药强国之列。
这个课程聘请了北美和欧洲的跨国制药公司里的科学家、管理者,以及美国和欧洲的药监审评员等诸多专家前往中国授课。这一切都在打开王靖的视野,也让她对医药发展趋势和中国所处的位置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三年后,在一次上海的行业会议上,王靖结识了来自康希诺的四位意气风发的科学家创业者,大家的理念、视野、抱负出奇地一致,希望中国有一天能有自己的站在金字塔尖的生物医药产品和企业。
直到2012年,王靖正式加入了康希诺。彼时的康希诺刚刚走出了实验室,人员规模从十几人到几十人,确立了做一家根植于中国的全球疫苗企业的愿景。由于疫苗研发和生产制造,需要资金和人才,未来还需要商业化,他们聘请王靖担任董事长助理兼人事行政总监,从建立组织招聘人才开始。王靖明确自己的定位,“除了研发,别的我都做,我的工作是为科学家保驾护航”。
02 融资:赶不上的烧钱速度
和欣欣向荣、在资本市场所向披靡的互联网公司不同,10年前的生物科技入局者寥寥,相信疫苗行业能成功的国内风投机构不多。“那时候,大家都觉得疫苗不是好生意。”
王靖解释生物医药行业常面临的投资者迟疑:“疫苗研发要10年以上,回报会不会太慢?中国的疫苗会不会是国家买单,低价销售,是否可盈利?民营企业的实力又如何和国家队竞争?肿瘤药似乎是未来热点,疫苗这条赛道有戏吗?”
但在康希诺刚起步的10年里,这家公司有些让投资界眼前一亮的标签,比如拥有由海归带着知识、技术和全球最先进的疫苗企业经验的科学家团队,并专注做创新技术疫苗。
王靖要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帮助康希诺融资,让科学家们安心搞研发。几年后,她接手了这家公司的融资负责人的角色,出任CFO兼董事会秘书。
早期认可康希诺的价值,愿意出资的大多是海外的美元基金,发达国家的生物制药行业相对更成熟,投资人也更专业。为了应对投资人的问询,王靖努力将企业所有的信息和数据都装在脑子里,可以从技术、人才、财务、法规、资本市场等任何角度快速回答投资人的所有问题。
“既要投资人的钱,又要投资人有耐心、等得起”,王靖苦笑着说,早期投康希诺的真的是“纯风险投资”,对着投资人空口套白银,没有任何产品上市,没有一分钱收入,“在医药行业,3年意味着临床试验都没有做完,但风头正劲的TMT(电信、媒体和科技)行业可能都迭代好几次了”。

2013年,康希诺的第一笔美元融资来自专注生命科学和医疗健康行业的风险投资基金——礼来亚洲基金,共投资1000万美元,这个数字曾让康希诺团队倍感欣慰。
在海外研发一款创新产品,一般需要10亿~20亿美金投入,花上10~20年时间,而在中国,金额被压缩到了10亿人民币以内,“1000万美金只是杯水车薪,生物医药行业的纵深、难度和耗时都超过当年的预期”。
康希诺在IPO之前共经历5轮融资,每笔融资都掷地有声,或金额庞大,或开行业先河。2016年,银监会对投贷联动的创新政策刚刚颁布两个月,康希诺就完成了当年第一单来自商业银行体系的投资及贷款,累计1.8亿元;2017年初,康希诺又完成了一轮4.5亿元的私募股权融资,成为当年中国疫苗行业历史上最大的一笔。
尽管没有主营收入且持续亏损,但康希诺在研发上“砸钱”却毫不手软。他们相信,整个市场的空间足够大,国内需要能够在疫苗的研发技术、生产质量管理上达到更加国际化水平的疫苗企业。“当你占据这个行业里的技术制高点,一定会从市场上得到足够的认可、尊重,以及回报。”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是在见投资人,就是在去见投资人的路上。”王靖回忆在康希诺港股上市前,她见过不下200家投资人,因为生物医药需要大笔的研发费用投入,“每笔融资都至关企业生死”。
03 IPOs:香港滑铁卢与两地上市
融资4.5亿元后的9个月,一个更好的机会出现在这家公司面前。
2018年,香港联交所宣布,允许没有销售收入的生物医药企业在港上市,这是25年以来香港资本市场一次历史突破性的创新。
从启动香港上市准备,到完成香港联交所递表,王靖和她的团队一共只用了98天。一切看上去欣欣向荣,康希诺多个产品管线加足马力,开启了研发和生产的扩张。
然而,就在准备上市期间,康希诺接连遭遇几大“黑天鹅”。
第一件事,在康希诺向港交所交表后的第二天,长春长生疫苗事件暴发,震惊国际。“整个中国疫苗产业在都面临前所未有巨大的压力和公众不信任。”
第二件事,特朗普执政后的中美贸易战愈演愈烈,资本市场地震。
第三件事,2018年11月,国家组织的药品集中采购和使用试点工作启动,集中采购意味着药物的议价空间大幅下降,此次改革引发了中国医药板块千股跌停。

作为康希诺生物香港上市的负责人,原本期待企业首次上市能够一鼓作气,“但三件事叠加,股票就卖不出去了”。康希诺只好宣布暂缓上市,铩羽而归。从香港回程的飞机上,王靖哭得一塌糊涂。
一边是研发生产部门十几个疫苗产品管线的扩张,另一边是融资形势急转直下,“一下子账上就没钱了”,康希诺面临至暗时刻。
直到2019年,康希诺再度发起香港上市,王靖及其团队在春节期间日夜奋战。相比2018年原先设定的发行价,2019年的最终定价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但这个时候,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尽管不甘,但王靖清楚她的首要任务是任何时刻都要保障康希诺不会断粮。
“一切又似乎是最好的安排。”2020年,中国证监会宣布开立的科创板,允许符合条件的无收入生物制药上市融资。康希诺在香港IPO后的6个月,正式启动科创板的上市征程。王靖回忆,他们又一次只用了100天的时间,从正式启动到完成交表。
康希诺最终以发行价209.71元登陆上交所科创板,不仅是科创板历史第二高发行价,也成为首只“A+H”的疫苗股。
对王靖而言,融资之路既万分艰难,又何其有幸,“截至2020年8月13日,在上交所第二次敲钟那一刻,我们都是一家零收入的企业”。康希诺每一步都踏上了行业创新变革的浪头。
04 新冠疫苗:与病毒赛跑
疫苗的研制与改进是一部人类与疾病较量的史诗。
让这家名不见经传的疫苗公司一战成名的是他们研发的埃博拉疫苗。2017年2月,康希诺研发成功了亚洲第一个、全球第三个进入人体临床的埃博拉病毒疫苗,这让康希诺在腺病毒载体疫苗方面的技术能力得到了全球认可和应用。
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武汉封城的当天,凭借“做疫苗人的本能”,康希诺当即决定开发新冠疫苗。
在这场新冠疫情的阻击战中,中国科学家展开了灭活疫苗、腺病毒载体疫苗、减毒流感病毒载体疫苗、重组蛋白疫苗和核酸疫苗5条技术路线的研发。
所谓腺病毒,是一种常见的引起感冒症状的病毒。世界上有70%~80%的成年人体内都有腺病毒的抗体存在,对人体危害极小。因此,可以在腺病毒上搭载新冠抗原注入人体内,产生抗体和细胞免疫,从而实现对新冠病毒导致疾病的预防。
从2020年1月立项,康希诺利用成功研发埃博拉疫苗的腺病毒载体技术平台进行新冠疫苗研发,仅仅用了55天,康希诺开发出的腺病毒载体新冠疫苗就在全球率先进入临床研究。
“像当年奔赴塞拉利昂做埃博拉病毒疫苗临床一样,康希诺的科学家们带着疫苗冲进武汉,那时候真的不知道生死,不知道能否回得来。”王靖回忆道。2020年3月16日,康希诺研制的第一支新冠疫苗注入人体,成为全球最早进入临床试验阶段的新冠疫苗。

另一头,王靖忙不迭地在准备科创板上市。同年8月13日,康希诺登陆科创板。“科创板募来的几十亿基本全都砸进去做新冠疫苗了。”王靖透露。这笔资金被火速投入新冠疫苗的研发、购买原料、全球多中心临床实验、建厂和生产制造之中。
2020年5月,中国本土新冠肺炎疫情已经得到很好的控制,无法满足新冠疫苗Ⅲ期有效性临床试验的要求,这使得中国的疫苗研发企业只得把视线投向海外,康希诺同样如此。
在新冠疫情全球肆虐时候,康希诺实现了三大洲、多人种、5个国家、78个临床中心,共计4.5万人入组临床研究,并且使用统一的临床方案和完全独立的第三方数据统计。王靖自豪地表示,“康希诺新冠疫苗III期临床试验,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多中心。”
2021年1月25日,这支被命名为“克威莎”的腺病毒载体新冠疫苗获批上市,是迄今为止国内新冠疫苗中唯一一款单针有效的新冠疫苗。
虽然研发成功可喜可贺,但批量生产却难住了康希诺。作为一家根基尚欠、没有大型疫苗工厂、尚未商业化的疫苗公司,康希诺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实现数以亿计的腺病毒载体新冠疫苗大规模生产任务。
“因为疫苗是创新的,技术平台是创新的,工厂需要全部新建,生产团队的组建、培训都需要过程。以往这个过程需要4~5年,而当时我们只有6个月”,王靖坦言那段时间每个人都被巨大的压力包围着。“有一段时间我们的产量真的被压断了。”
为了加速产能提升,2021年初,康希诺与上海医药集团签订战略合作协议,火速在上海建厂扩产,并实现了当年签约,当年建厂,当年投产。
“现在想来,两年两次IPO的心力考验在新冠疫情大作战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就像是大赛前的热身而已。”王靖坦言,这次疫情的大考让康希诺有一种曾经沧海之感,“你从未如此这般站在过风暴中心,面对前所未有又扑面而来的压力”。
尽管挑战重重,康希诺依旧在新冠疫苗的研发上发起猛攻。2022年6月,康希诺在肌肉注射腺病毒载体新冠疫苗“克威莎®”的基础上,用完全相同的疫苗制剂开发了吸入给药方式,并在中国获得紧急使用批准,这种研发能力的背后是历经11年的黏膜免疫技术储备。自10月26日起,全国将逐步启用该疫苗作为加强疫苗使用。
05 长期主义:创新不止,世界无疫
疫情持续三年,或许让人不可置信的是,康希诺依旧是一家不怎么盈利的疫苗公司。
一方面,中国早在2020年宣布,新冠疫苗为公共卫生产品,全民免费接种。
另一方面,自2022年4月起,全球多国陆续宣布取消疫苗接种要求,疫苗产品的需求将大幅降低。
现如今,更为茁壮的康希诺回到了自己的轨道上来。康希诺从创立伊始就确立了几个研发立项的原则。
第一类,国产疫苗更新换代。如果是中国已有的疫苗,康希诺要将研发水准升级到国际水平,如已上市的四价流脑结合疫苗。
第二类,做进口替代产品。中国有着全球最多的人口,也是全球最大的疫苗市场,但在全球疫苗销售排名前十的产品中,几乎全部来自海外。“任何一个强国、大国都理应有能力生产最好的疫苗,替代进口产品。”
第三类,做全球创新的疫苗产品。以新冠疫苗为例,康希诺研发了中国唯一一款获批的单针新冠疫苗,又进一步研发了全球领先的吸入式疫苗。当其他疫苗只能防疾病和重症时,康希诺的疫苗旨在可以预防感染、降低传播。王靖说:“这一切都是持续不断地投入研发的结果,我们要做生物医药界的先锋”。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管理学兼职教授Eric Bouteiller曾指出,生命科学与医疗健康行业极为复杂,涉及的利益相关方很多,彼此互相牵制和影响。管理者不仅需要懂得技术,还必须具备管理复杂局面、驾驭不确定性的能力,此外还需要具备快速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2012年,当王靖加入康希诺时,该公司还是一个只有20余人的创业小团队,而今康希诺已成为员工人数超过1500人的中港两地上市企业。快速增长的企业规模使得企业内部管理的复杂性大幅提高,这对于企业管理层提出了更高的管理能力的要求。
王靖很清楚,康希诺要成为疫苗行业的global player(全球玩家),管理者一定要有全球化的视野与国际化企业管理能力。2019年,王靖毫不犹豫地选择报读了中欧Global EMBA课程。
如今,王靖在康希诺的新角色是执行董事兼首席商务官,领导这家企业的商业化与国际化进程。“教授和同学们带给了我太多的智慧,在中欧学到的的每一课我都能快速投入到实践当中。”王靖通常一边做笔记,一边立刻把学到的东西传回公司要求团队思考并给出解决方案。
王靖说,她曾在中欧的小组课上讨论如何通过组织架构调整,帮助康希诺从一家以研发为主的biotech(生物技术公司)转型成为兼具商业化能力的biopharma(制药公司),并将方案直接用在了康希诺的组织改革上。
“Growth and Comfort never co-exist, welcome challenge and welcome risk.”(成长与舒适从来无法共生,永远欢迎挑战和风险。)回顾在康希诺的10年历程,王靖很庆幸自己处于生物医药领域的深水区。“我坚信未来10年里,在全球药企的领军企业中,一定会出现中国企业的名字,就看是谁了。”